一半烤肉與那小廝買走，其餘價高者得，本來三錢銀子十串的烤肉，竟然在最後賣出了一串一兩的價格，果然拍賣中包含了太多泡沫，等到外面的客人散的差不多，一向不擅安慰人的楚鳳鳴將心情調整到不錯，終於決定進廚房去安慰那一老一少。

“這烤肉實在是美味。”富家女背對著廚房，將桌案上殘留的幾串有些淩亂的烤肉狼吞虎咽的塞進嘴裏。

“不錯，那丫頭看著吊兒郎當，總算是有種拿得出手的東西，不過幸虧你受我原先菜色的影響較小，雖然吃得慣我做的食物，卻也能品味出美味，如此甚好。”禦廚老婦一手一串，哪還有半點抑郁的模樣。

楚鳳鳴剛進到廚房的腳一拐就想出去，她就是心太軟，這有她什麽事兒。

“奶奶，您也出來這麽久了，家裏擔心的很，還是隨我回去吧。”富家女意猶未盡的抹了把嘴，開始為達到此行的目的而努力。

原來是祖孫倆，這禦廚老婦看來身價不菲，來自己這小小酒館……不，她來的時候自家酒館還是小三層呢，來這兒多半是體驗生活，有錢人都這調調，高處不勝寒的時候想要回歸平凡，對於自家酒樓被這富家老太太選中禍害楚鳳鳴沒有感覺多榮幸。如果因為富家老太太想體驗生活給自己開幾家連鎖店她倒是可以考慮榮幸下試試。

不過，祖孫倆團聚，這已經快禍害到極致的老太太也該走了吧，楚鳳鳴提前下擺，看樣子得趕緊去跟牛掌櫃商量下請個大廚的事兒。

“靜兒，古人雲治大國如烹小鮮，為什麽我倒是覺得這烹小鮮反而更難。”吃完烤肉的禦廚老婦總算有點了認真嚴肅的樣子，不過，她似乎無視了富家女的問題。

富家女臉色一苦，好不容易找到奶奶，聽著話音怎麽是不想回去的樣子，她倒是不介意在外面多留段日子啦，可是出來時可是立了軍令狀，為了以後家宅安寧她必須給老太太請回去，烹不烹的她怎麽知道，她又沒烹過，“奶奶，您不是教導我們有些事盡人事聽天命，天命不歸，順其自然，怎麽您自己反而想不明白了。”

“我難道沒有教導你做事要持之以恒，”禦廚老婦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嘴中發幹轉身正好看到要出去的楚鳳鳴：“丫頭來的正好，給我倒杯水來。”

“老太太，”偷聽墻角一向不是正人君子所為，可方才楚鳳鳴發誓她只是順耳聽到，絕不是故意聽人家八卦家事的，嚴格說來，或許她轉身的動作慢了點。“這些日子小店多虧老太太看顧，如今老太太家人尋來，實在是……”言不對心的話楚鳳鳴真不好說出來，縱使是客氣話。

“先去給我倒杯水，口中幹的緊。唔，對了，你這烤肉做的確實不錯，咱們做的步驟明明一樣嘛。”禦廚老婦顯然也不想聽這些虛偽到牙疼的話，支使起楚鳳鳴的空氣完全沒有意識到兩人的雇傭關系。

算了，人都要走了，自己不跟她一般見識，楚鳳鳴背在身後的手捏的哢啪作響，臉上的笑容卻自然沒變，在廚房門口的桌子上倒了一杯茶水，不經意的一聞，立刻讚了一句，“這茶好香。”她不愛喝茶，不會品茶，不過聞茶這種沒多少技術含量的事兒倒是難不倒她。

“你鼻子倒是好使，這是今年春季的六安瓜片，香清高，味甘鮮，要不要來一杯。”禦廚老婦與有榮焉的晃著自己的衣袖給自己扇風，模樣灑然自在的很。

楚鳳鳴臉上的笑容一僵，腳下的動作一頓，眼睛仇恨的瞪視著手中顏色翠綠的茶水，這才發現自己手中的茶水有多讓人愛恨不得，“這得值不少銀子吧？”

“一聽就知道你沒見識，這茶可是貢茶的一種，單取六安一地，市面上有價無市，你說它貴是不貴？”富家女對於這些奢侈品倒是清楚的很，想來平常沒少糟蹋東西。

楚鳳鳴將茶水遞給老婦，自己取了個倒扣的茶杯，右手掂了那青瓷大肚壺，一杯杯的給自己灌起茶水來，這都是什麽世道，一個被雇的廚子日子都比自己這個店主活的滋潤，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牛嚼牡丹，暴殄天物……哎，你給我留一杯，我好不容易才完好的保存了這麽點。”富家女伸手就攔。

“原來是家裏的東西啊，果然……另有一番滋味。”楚鳳鳴將茶壺放在一邊，早不說，害她灌一肚子水。

富家女一搖茶壺，連滴水的聲音都沒有了。

“一壺茶水而已，有什麽好計較的，咱們來說說這烤肉的問題。”禦廚老婦很是好奇的充實自己的專業知識。

“其實方法大家都明白，兩個字，用心而已。”楚鳳鳴很有大師風範的點頭證明了自己所說的科學性與合理性。

“用心？”禦廚老婦很是受教的皺眉深思。

“切，烤個肉用什麽心，不就點火、放肉、放調料，翻肉麽。”富家女就看不得自己奶奶在廚藝上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的囫圇吞棗的態度，又不是讀書習文，用心？糊弄人。

“胡說什麽，方才那話你一點兒也沒聽進去？烹魚煩則碎，治民煩則散，知烹魚則知治民，書都讀到哪裏去了？”禦廚老婦雙眸一瞪，頗有教訓不成器孩子的架勢。

“是、是、是，孫女錯了，祖母大人您請息怒。”富家女拉長了聲音唱了個喏，只看她那態度就知道她沒聽心裏去。

“再說一遍。”禦廚老婦眉頭皺的十分之緊。

“是，孫女錯了。”富家女身子一顫，恭謹的行了個禮，前後如同變了一個人。

當著外人教訓孩子，最不自在的就是楚鳳鳴這個外人啊，立刻順著禦廚老婦的話說：“老太太說的不錯，烹小魚不去腸，不去鱗，不敢撓，恐其糜也，所以……小魚煎炸烹炒總是省了開膛破肚這個步驟，如此，若大家口味夠重，咱們也可以試試生魚片這東西，省事又省力，也是賺銀子的一條門路。”

“不是在說烤肉麽，什麽叫生魚片？”老太太努力跟上楚鳳鳴的跳躍思維，繼而發現楚鳳鳴似乎又說出了一道自己沒聽過的菜式。

“不過烤肉剛推出就出新菜式，太累，還是等等以後再說吧。”兩人分明是自說自話，楚鳳鳴直接給自己方才由魚想到的菜式又塞了回去。

“賺銀子要趁早，哪能怕累就舍之不用，你怕累，老婦我來，快快說說這烤肉與生魚片的做法。”

“呃，我們還是先說說老太太你什麽時候走比較好。”

“走什麽走，誰要走，不要轉移話題，我又不會偷師，趕緊細細說來……”老婦一把拉住楚鳳鳴細細詢問起來。

等楚鳳鳴精簡了又精簡，卻又不得不仔細的將禦廚老婦做烤肉的不到之處和生魚片的精髓之處講清楚之後已經是兩刻鐘以後的事兒了。楚鳳鳴十分盡心盡責，算是全了老太太的在廚藝上不精中求精的不屈不撓的態度。

“我片片，你做醬汁，倒是可以一試，不過確實是重口味了些。”禦廚老婦興奮且擔心的認真模樣讓楚鳳鳴心中有些發涼，這位老太太是想作甚，不走了？

“老太太不趕緊與你孫女回家？”楚鳳鳴終於忍不住問了一聲。

“你贏了，我未輸，怎麽能走？”若說無賴，禦廚老婦絕對姜是老的辣，看這話說的，將她們先前的賭約完全翻盤啊。

“怎麽，這楚家酒館做生意還要挑客人，甭那麽多廢話，趕緊給小姐我上烤肉，不然……哼哼，我可是暴脾氣。”外面叫囂的聲音明顯是找茬的。

正被禦廚老婦極為沒有原則的人品噎的要死的楚鳳鳴一轉頭，迫切需要個各種合適的人來瀉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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